如今的天津，往往在6月底就打出了月饼有售的招牌。其实，距离中秋前一个月，就已经开始热闹起来，主推各种月饼。还有那些鲜艳的点心笺，到了此时，图案也换成了中秋主题，成为记录时代的一帧帧记忆。

　　过去的天津糕点店，在中秋节时售卖月饼，还引发了争抢顾客的商战。有些招数，用现代眼光来看是“赔本赚吆喝”，但从中也能一窥独特的天津中秋风情。

　　货高价廉还多给分量

　　“没有专门的月饼店，都是各家糕点铺子在中秋时主推月饼。”天津历史文化研究学者、老照片收藏家唐文权介绍说。

　　清末时，北门外有元兴斋，宫南宫北有西域斋、忠永兴，西北角北阁街有桂发和，大红桥有小户永祥斋等。其中的糕点大户销售对象主要是绅商富户及年节市场供应。

　　人口不断增加，社会消费量日益增大，糕点店铺增多。根据资料记载，北门外增添春德涌、祥德斋利记，北大关增加了祥德亨记，大胡同有回远香老号，东门多了一品香，东南角的恩德昌、西门的祥兰斋、大红桥的庆祥斋、河东大马路的中华馨、小白楼义利成，日租界的祥顺和、厚德昌等纷纷开业。唐文权说，不仅仅讲究花色品种及质量，而且十分重视外观美，比如对提浆月饼的要求，讲究模子正、青花白底。

　　上世纪初，一些南味店在天津兴起。二三十年代，天津物资充裕，粮食价格十分稳定，糕点业发展兴盛，当时祥德斋、春德涌、致美斋、一品香、四远香都开设了三四个分店。

　　唐文权说，当时有童谣唱：“异盛斋春德涌，两家打架砍麻饼。”天津八大家之一的卞家，在北门外开设异盛斋，和春德涌竞争，大搞降价，结果整个中秋销售期，赔了现大洋八千元，“那时的竞争可不是缺斤短两，而是多给分量。”唐文权举例说，当时一斤十六两的秤，能给到了十七八两，甚至更多。“这种在分量上的竞争，打乱了经营秩序，一直延续到解放后合营时期。”

　　一些店铺还有自己的售卖经验。比如祥德斋，中秋节靠前的日子，人们多是买月饼送礼，这一销售高峰过去了，月饼无论是质量还是分量比往日更高一等。唐文权说，这是老店铺为了让老主顾们得实惠，“他们认为，这些人在社会中占绝大多数，若是他们说东西好，口碑比广告效果还好。”

　　1950年，由于食糖供应充足，月饼纷纷降价，提浆月饼在人民币八千八百元的价格，最贵的是百果月饼，卖到一万二千元。南味店因为制作材料有火腿、莲蓉、黄油、牛奶和鸡蛋等，得论个卖，差不多要二千八百元。按照1953年第二套和第一套人民币兑换比1:10000，当时的月饼价格还算可以。唐文权提供一份数据显示，1980 年的中秋节前，天津糕点行业共生产了846万斤月饼，超计划22万斤，是历史最高纪录，“结果1981年，天津就生产了947万斤月饼。”

　　点心笺大约自清代中叶在老仿单的形式上就已见雏形，早期的点心笺俗称“门票”，兼具美观包装和广告宣传的作用。

　　花花绿绿的月饼笺描画生活

　　著名文化学者、民俗专家由国庆收藏了不少过去糕点铺的点心笺，其中很多是中秋专用的月饼笺。他介绍，受印刷术所限，从木版印到石版印，以传统的屋形框格配文字说明为主，选用红、绿色纸居多。

　　由国庆介绍说，法租界四号路（今滨江道）广吉祥糕点店的点心笺上就特别标有“改良中秋月饼”字样；东楼（村）大桥南的桂芳斋天福号（支店在下瓦房）的月饼点心笺，花花绿绿很耀眼，上写“异味糕点”大字，“异”即“奇特”。

　　“新中国成立以后，随着社会主义改造的步伐，国有公有工商体系形成，相形之下的点心笺也变成以红黄绿为主色调的近乎统一的画面。”由国庆特别提道，1952年6月1日的《人民日报》首次刊登了著名的摄影作品《我们热爱和平》，后画成宣传画出版，成为抗美援朝时期最具影响力、震撼力的作品。天津锅店街的商益印刷厂迅速印出一种菱形月饼笺，画面呈现儿童怀抱鸽子，其形象恰出自上述作品，“立意更重宣教吧，纸面上并没有月饼、糖果图案。”

　　上世纪六七十年代，笺上有的像宣传画，有的似大标语。由国庆的藏品中，燎原糕点店（桂顺斋分店）的一张算例外。它约印行于七十年代初，店名取自著名的《星星之火，可以燎原》。此花纸是大红色的，单线条画出的月饼、蛋糕、寿桃、饼干等半遮半掩在红底色上，画面下方可见农田、厂房、牡丹花等，凸显美好愿景。

　　改革开放后，生活水平迅速提高，包括月饼在内的各种糕点与点心笺也似“乱花渐欲迷人眼”了。许多花纸仍以大红色为主调，画面上糕点、鲜花、水果、罐头、烟酒一应俱全，糕点图案中尤其会画上几块月饼，“精美糕点”与“中秋月饼”字样更是格外醒目。在由国庆看来，故纸温暖，老点心笺上不仅描画了生活故事，也记录了过往的老味道。

　　过去，家家户户也常备有一两个月饼模子。由国庆介绍，月饼模子一般为杜梨木所刻，大小、形状不一，有圆形的、正方形的、椭圆形的、莲花形的、石榴形的。

　　月饼模子有“民俗文物”价值

　　由国庆介绍，形状的不同是为了丰富面点外观，有时也是为区别馅料。

　　月饼模子图案一般有两圈。周围的图案多为卷草、缠枝、花卉等纹样，中间的主图丰富多彩，月宫图等传统吉祥图案应有尽有。由国庆说，天津一家博物馆珍藏着一块百多年历史的大号月饼模，直径30多厘米，估计可制作5斤左右的大月饼。模子中间是广寒宫图案，玉兔捣药、嫦娥当空、吴刚伐桂，形象生动；周围的春兰、夏荷、秋菊、冬梅四季之花，花好月圆寓意美好。

　　天津是北方月饼模重要加工基地。十九世纪末，针市街有胡姓人开办的作坊，专刻点心模子，供不应求。

　　庚子年，天津城兵荒马乱，建筑装饰木雕（刻）行随之萧条，天津警厅下令不得在建筑外檐装饰木雕饰品，以防火灾。于是，木雕手艺人纷纷改行另谋生路，“当时，著名木雕工匠傅宝元也在鼓楼附近开设了玉顺合模子店，专门刻制糕点模子出售，产品很快打开了销路。”由国庆举例，玉顺合、文兰堂等作坊商号出品的包括月饼在内的糕点模子曾远销三北各地。

　　“精美的老月饼模子已具有了民俗文物的价值，在收藏市场时常可以见到它的身影。”由国庆感叹，经年的月饼模子，那陈暗的油渍色中，散发着一股股香甜气息，总能让孩子们咂嘴。

　　新报记者 单炜炜

　　图片除署名外均为由国庆提供